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中,描写王公贵族上层社会日常生活的,只有《红楼梦》与《林兰香》。
《林兰香》模仿《金瓶梅》,力图描绘出一个家庭的兴衰、一群女子的命运,但它的对象是一个明代世家巨族——耿家,其地理背景为北京,涉及到北京的历史、地理、民俗、饮食等多种文化。
一、中秋节一天的五次饮食
在第五十四回,描述了中秋节当日,耿朖及其诸妻妾的一天饮食。
大家族的日常饮食一般为早晚二餐制,中间有茶酒点心,可细分为:早点、早餐、午茶(点)、下午茶(点)、晚餐、夜点等。
1、早点:耿朖坐在正楼的小隔屋内,“用龙眼汤漱过口,吃了半钟莲子”。此时他重病在身,不久人世。其妾彩云手内托着一块松仁鹅油月饼,让耿朖尝。
食物:龙眼汤,莲子,松仁鹅油月饼。
2、早餐(巳刻,上午九点):耿朖与妻云屏、妾爱娘、彩云一同用饭。耿朖呷了几口燕窝汤,吃了几块蒸鸭肉,几片细蜂糕,几匙香粳饭,放下箸了。彩云用箸托了一段八宝香肠,送在爱娘的碗内。恰遇耿??的岳母家送来榆次西瓜十个,其肉如砂,其甜如蜜,各吃了几茶匙。
食物:燕窝汤,蒸鸭肉,细蜂糕,香粳饭,八宝香肠,榆次西瓜。
3、午后:耿朖饮了两小盏药酒。爱娘斟了一大杯递给彩云道:“这个比不得酸黄酒,大家都可尝些。”
4、晚餐(申刻,下午3时):耿朖独自一个吃粥,几碟下饭,无非是些火腿、风鱼、糟鸭、熏雀之类。
食物:火腿、风鱼、糟鸭、熏雀。
5、晚间祀月:妾春畹令人送来酒肴五碗,与耿朖的两碗,一样是糟蒸桃花吐铁,一样是酥炙黄食鹌鹑。其余三碗,一碗是云屏爱吃的南煎十香豆腐,一碗是爱娘爱吃的北焖五料鲜鱼,一碗是彩云爱吃的京式百果猪肚。潞酒、汾酒各一瓶。
食物:糟蒸桃花吐铁,酥炙黄食鹌鹑,南煎十香豆腐,北焖五料鲜鱼,京式百果猪肚。
酒:药酒,潞酒、汾酒(均为山西名酒)。
书里有很大篇幅描述耿府(女性)拜月、许愿、歌舞、喝酒行令的场面,从中亦可略见北京中秋习俗。因与本文题目稍远,此不赘述。
二、“蜂糕”“吐铁”“百果猪肚”
可略作解释的食物有:
1、“蜂糕”,糕食小吃,用面粉或米面加糖、果料等蒸制而成,因发酵充分膨松,掰开后内有较多蜂窝状小孔,故名蜂糕。
2、“吐铁”,即泥螺,江、浙、沪一带称黄泥螺。《辞源》“吐铁”条:“软体动物,一名泥螺,俗称黄泥螺,状如蜗螺而壳薄,吐吞含沙,沙黑如铁,至桃花时味乃美,腌食之。一作土铁。”最好的吐铁为“桃花吐铁”。明屠本畯《海味索隐·吐铁歌》:“吐铁,一名泥螺,出南田者佳。五月梅雨收制。三吴士人酷嗜吐铁者,谓不但吃饭饮酒,即点茶亦妙。”清吴仪洛《本草从新》“吐铁”条载:“沈云将食物本草会纂曰:吐铁,海中螺属也,有如指头大者,则有脂如凝膏,自其壳中吐出,膏大于本身,光明洁白可爱。姑苏人享客、佐下酒小盘,为一名梅螺。”
3、京式百果猪肚,即白果煲猪肚。
三、古籍里的中秋“月饼”
苏东坡有诗云:“小饼如嚼月,中有酥和饴”。宋周密《武林旧事》已明确记载“月饼”一词(卷第六·蒸作从食)。
明田汝成《西湖游览志馀》:“八月十五谓之中秋,民间以月饼相遗,取团圆之意”。
据明刘若愚《酌中志》,明代皇宫中,自八月初一日起,即有卖月饼者。至十五日,家家供月饼瓜果,候月上焚香后,即大肆饮啖,很人多直到夜深才散席。如有剩月饼,则收于干燥风凉处,至岁暮合家分用之,称为“团圆饼”。
清富察敦崇《燕京岁时记》“月饼”条:北京出售的中秋月饼,以前门的“致美斋”为第一,“他处不足食也”。供月所用的月饼到处皆有。大者直径尺余,上绘月宫蟾兔之形。有祭毕而食者,有留至除夕而食者,谓之团圆饼。《帝京景物略》记载:八月十五日祭月,其祭果饼必圆,分瓜必牙错瓣刻之,……饼有直径达二尺的。
民初崇彝《道咸以来朝野杂记》对“致美斋”有详细介绍:“初为点心铺,所制之萝卜丝小饼及闷炉小烧饼皆绝佳。”其月饼的特点在于既大且厚,其馅丰腴,品种有十三种。约以四块为一准斤,所以远近行销。
【作者简介】王清和(男),北京人。除历史论著、译著外,在海内外发表大量诗、散文、随笔、评论等,曾在多家报刊有专栏。近年出版有《金瓶梅揭密市井私生活》、《金瓶梅词话》(校点本)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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